气韵潇洒,烟林清旷李成的晴峦萧寺图

李成(~)五代及北宋画家。字咸熙,唐宗室后裔。原籍长安(今陕西西安),先世系唐宗室,祖父李鼎曾任苏州刺史,于五代时避乱迁家营丘(今山东昌乐),故又称李成为李营丘。他博学多才,胸有大志,但不得施展,遂放意诗酒书画,后醉死陈州(今河南淮阳)客舍。擅山水,师承荆浩、关仝,并加以发展,多画郊野平远旷阔之景。多作平远寒林,画法简练,笔势锋利,好用淡墨,有“惜墨如金”之称;画山石好像卷动的云,后人称这种表现技法为“卷云皴”。米芾形容李成的画“淡墨如梦雾中,石如云动”,这种“石如云动”的形象成为以后画家用李成笔法作画的重要风格标记。他与范宽、关仝一起被称为“三家鼎峙”、“百代标程”的大师。学他画法的较多。画迹在北宋时已经很少,米芾甚至提出了“无李论”之说。作品成功地表现了,烟霭霏雾、风雨明晦的气候变化中自然山水之灵秀,具有气象萧疏,烟林清旷,毫锋颖脱,墨法精微的特点,郭若虚《图画见闻志》中描述为,“夫气象萧疏,烟林清旷,墨法稍微者,营丘之制也”。今有《读碑窠石图》(图中人物为王晓所画)、《寒林平野图》、《晴峦萧寺图》、《茂林远岫图》等传世。李成对北宋的山水画发展具有极大影响,师承者众多,有许道宁、李宗成、翟院深、郭熙、王诜、燕文贵等。明末著名收藏家王时敏在《烟客题跋》中有《题自画关使君袁环中》中对袁枢赞赏道:“环翁使君,既工盘礴,又富收藏。李营丘为士大夫之宗,米南宫乃精鉴之祖,(袁可立子袁枢)故使荆、关,董、巨真名迹归其家。”

《宣和画谱》载:李成,善属文,气调不凡,而磊落有大志。因才命不偶,遂放意于诗酒之间。又寓兴于画,精妙初非求善,唯以自娱于其间耳。故所画山林薮泽,平远险易,萦带曲折,飞流危栈,断桥绝涧,水石风雨,晦明、烟云、雪雾之状,一皆吐其胸中而写之笔下。如孟郊之鸣于诗,张颠之狂于草,无适而非此也,笔力因是大进。于时凡称山水者,必以成为古今第一,至不名而曰李营丘焉。然虽画家、素喜讥评、号为善褒贬者,无不敛衽以推之。尝有显人孙氏,知成善画得名,故贻书招之。成得书且愤且叹曰:“自古四民不相杂处,吾本儒生,虽游心艺事,然适意而已。奈何使人羁致入戚里宾馆,研吮丹粉,而与画史冗人同列乎?此戴逵之所以碎琴也!”却其使,不应。孙忿之,阴以贿厚赂营丘之在仕相知者,冀其宛转以术取之也。不逾时,而果得数图以归。未几,成随郡计赴春官较艺,而孙氏卑辞厚礼复招之,既不获已,至孙馆,成乃见前之所画张于谒舍中,成作色振衣而去。其后,王公贵戚皆驰书致币,恳请者不绝于道,而成漫不省也。晚年好游江湖间,终于淮阳逆旅。子觉,以经术知名,践历馆阁。孙宥,尝为天章阁待制,尹京,故出金帛,以购成之所画甚多,悉归而藏之。自成殁后,名益著,其画益难得。故学成者,皆摹仿成所画峰峦泉石,至于刻画图记名字等,庶几乱真,可以欺世。然不到处,终为识者辨之。第名之不可揜,而使人慕之如是,信公议所同焉。或云:又兼善画龙水,亦奇绝也,但所长在于山水之间,故不称云。今御府所藏一百五十有九。

《晴峦萧寺图》原作现藏于美国堪萨斯城纳尔逊美术馆。理论界一直无法对此画是否为李成真迹作明确判断。由于画上没有李成落款和章印,只能从北宋尚书省的官印判断,成画年代在北宋元丰之前。其孙李宥为开封府尹时,命相国寺僧惠明重金收购李成画作,使得真迹传世甚少,加上很多人伪造其画,更难辨别。邓椿《画继》云:“李成大小山水无数轴,今臣遮之家,各自谓其所藏山水为李成,吾不信也。”米芾《画史》也称其见到李成真迹只两本,伪本三百本。尽管此画真伪目前尚无定论,但大部分史论文章都将《晴峦萧寺图》归为李成作品加以引用,可见此画至少在形式和风格类型上,与古代画论中对李成作品特点的描述是相符合的。李成山水初学荆浩,北宋大诗人梅尧臣诗中道:“范宽到老学未足,李成但得平远工。”这个评价体现了其善好平远构图的一个侧面。同时在《晴峦萧寺图》中还可以看到荆浩,关仝一路全景式构图的特点。不同的是由于他们所处地域差异,相对于巍峨厚重的关陕风景,李成的山水多出一份平原和丘陵的文秀来。《图画见闻志》卷一《论三家山水》中云:“夫气象萧疏,烟林清旷,豪锋颖脱,墨法精微者,营丘之制也。”又有“烟林平远之妙,始自营丘,画松叶谓之攒针,笔不染淡,自有荣茂之色。”则展现了李成在传承与突破中独特成熟的艺术风貌。

具体来看这幅《晴峦萧寺图》,以纵向直幅的形式描绘了冬日山谷的景色。画面可分为上、中、下三段,分别对应远景、中景和近景。中国山水画本就有“卧游”的功能,让画家和观者足不出户而能游历于山川之中,澄怀味象。此画亦然。近景中乃是两个行路的旅人,挑担者在前,骑驴者在后,似仆主二人。他们既是画面生动的人物点缀,又像是游画的起点标识,且跟随他们的脚步,就会发现进入此画游历的去处。行不多远便有一座小木桥,架在由山上泉水汇集而成的溪流之上。走过桥去,屋舍俨然,人群闲逸往来,一派悠然自得的桃源生活。对于经历五代乱世的人来说,这样安详的生活景象总是值得向往的。村子里有人凭栏望水,有人坐而啖饮,这与《宣和画谱》里称李成“才运不偶”后“放意于诗酒之间,又寓兴于画”的状态正相映照。这村落一面临水,三面环山,山石雄伟秀美,其上皆是林木,阴翳静谧,于这晦明不定的山石中,却有一条亮色呈“S”形曲直通向山中。

沿着山路便来到了画面的当中,也是视觉中心,一座掩映在茂林深处的古寺。相对于山下的村落,这寺庙建筑要恢弘许多。于这巍然佛寺中,面对的是两座高入云天的奇峰,雄秀俊美、苍茫高远,给人留下更多的想象空间。李成一生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齐鲁一带,描摹写生也多是平原丘陵的景象。“烟林平远之妙,始自营丘”说明其胸中丘壑多是平远之景。另一方面,如张璪所说,山水画创作讲求“外师造化,中得心源”,这画中山水应该是由客观景物与画家主观情趣共同创造出的景象。在原本平缓的丘陵中,山势突然高起,这样的景致,仿佛折射了画家期望独立于俗世之外的孤高意趣,而高不可攀的事实表明这样的生存状态对于画家来说,终是无限向往而难以企及的。

在这幅作品中,树石质感与其之前的画家是完全不同的,有诗为证“老龙出海苍髯须,营丘枯木天下无”。且看佛寺周围,生长于山冈之上的寒松,其枝杆多盘曲如蟹爪,松叶形如“攒针”。借用米芾评其《松石图》时所说:“干挺可为隆栋,枝叶凄然生阴,作节处不用墨圈,下一大点,以通身淡笔空过,乃如天成”,他画树干,节疤处不圈墨,仅以淡墨扫过,自然天成;“画松叶谓之攒针,笔不染淡,自有荣茂之色”,均可看出李成作松树法的笔墨精微。而“蟹爪”的曲中求直和“攒针”的直中显刚,无不透露出画家不愿趋炎附势的孤傲性情。正是笔墨恰如其人。画中亭台楼阁,具有界画风格,飞檐斗拱结构分明,工整严谨,与自然景物形成质感上的对比。值得注意的是山上的佛寺与山下的村落运用了不同的透视表现手法。从视角来看,观众的视平线大约在寺庙与村落之间,中点水平线的位置。因此,村落屋舍处在俯瞰的角度,而佛寺则被描绘成略带仰视的造型。沈括在《梦溪笔谈》中说李成画山上亭馆及楼塔之类,皆仰画飞檐,并说:“其间折高折远,自有妙理,岂在掀屋角也。”可以看出,此时画家对画面远近及透视已经有了自己独到的认识,并掌握了比较成熟的表现方法。

通观整幅作品,我们可以看到除了划分近、中、远三段景致的两条横线,还有一条强有力的中轴线自萧寺的中心贯穿整幅挂轴。使得山势延中线向上不断升腾,显出苍穹高远之感,同时左右也自中线处渐次退向远方,有望不尽天际的平远之感。从构图的角度来说,这条中线突出了画面的主体——“萧寺”与其前的村落及其后的“晴峦”这一主轴,同时作为开放式的构图,将风景向画面左右和画面纵深三个方向无限延伸。形成“舒展——集中——舒展”的视觉节奏感。李成作品以平远见长,“烟林平远之妙,始自营丘”,而在《晴峦萧寺图》中,我们却能看到他在空间位置经营上的多种尝试。郭熙提出山水画创作“三远”的构图法则:“山有三远,自山下而仰山巅谓之高远,自山前而窥山后谓之深远,自近山而望远山谓之平远。高远之色清明,深远之色重晦,平远之色有明有晦。”在李成的年代还没有如此的绘画方法论指导,画家全凭仔细的观察自然,潜心思考造型的表现方式,而一力达到了上佳的画面经营效果。在《晴峦萧寺图》中,中轴两座令人仰视的高峰,对应了高远法;右下角汇入溪流的山泉瀑布,对应了深远法,而画面两侧渐淡渐远的山峰,则对应了平远法。

整幅作品综合了“三远”的特征,而不相干扰,自然越发接近真实。《圣朝名画评》曰:“至于林木稠薄,泉流深浅,如就真景”,“扫千里于咫尺,写万趣于指下,峰峦重叠,间露祠墅,此为最佳”,说明李成的山水造景布置,其绘画构图的远近距离,山山重叠的透视之法,都接近于现实自然的地理原貌。加上画家发自内心的主观造景与之相结合,通过该画,不但能看到画家的精湛技艺,审美意趣,更能感受到画家的心境。如此传形传意之作,堪称“神品”亦不为过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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